返生香

训练营窗户纸时期，大约在3、4赛季之间。

伪装成推理的甜品系列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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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，春天是杨枝甘露的味道

“我们屋怕是闹鬼了吧？”

郑轩盯着喻文州桌上的外卖盒，一脸愁容。

这事儿说来不大，但甚是诡异，从这个月的月初开始，每晚喻文州的桌上都会出现一份外卖，有时是烧烤，有时是肠粉，有时是炒牛河，总不过是夜宵的常见菜色。喻文州倒是心大，晚上给自己加训回来，看到夜宵欣喜莫名，不疑有他，反倒是郑轩担心不已。

昨天他忍不住发问，“文州，这些夜宵是谁送的？”

喻文州咬了一口烧麦，闻言迅速吞下去，嘴里还有点含混不清：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不知道你就敢乱吃……”郑轩再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压力山大，喻文州笑笑，把盒子举到郑轩眼前：“很好吃的，像是隔壁街那家点心店的出品，你要不要尝尝？”

“还、还是算了……”郑轩扶额，“谁啊到底，天天给你带夜宵不留名。”

“大概是我上个月去河边玩捡回来的那个田螺来报恩了吧？”喻文州喝了最后一口奶茶，笑得眼睛弯起来。

好像是这句田螺姑娘的玩笑话被谁窃听了去一样，这一天，出现在喻文州桌上的夜宵，居然是一盘炒田螺。

喻文州悠哉悠哉地就着冰可乐吃完了田螺（中间数次投喂郑轩未果），收拾了一袋子壳拎出去倒，走廊里遇上了方锐，也拎着垃圾袋。

“黄少他们吃芒果呢，文州你来不来？”方锐随意地打个招呼，举了举手里的垃圾袋，里面满满的芒果皮和芒果核。

“这种小芒果剥起来好费力的，倒亏得你们不嫌麻烦。”喻文州笑。

“黄少买的，他非说小的比大的香，买了好多呢，今晚只怕吃不完。”说话间已经走到垃圾桶跟前，方锐掀开盖子，把芒果皮倒进了厨余桶。

“那这芒果香吗？”喻文州随口问道。

“我没吃，不过闻着挺不错的。”方锐说。

喻文州倒完垃圾，回到宿舍，郑轩依然站在他的桌子前发呆，旁边还多了几个芒果。

“这不但是闹鬼，更是挑衅。”郑轩的语气十分严肃。

他转过身来，面对喻文州，“今天你加训的时候，我特地关了灯躺在床上，装成宿舍没人的样子，就等着看清楚是谁每天来偷偷放吃的，谁知道刚躺下来，方队一个电话找我，等我回来，这田螺就在你桌上了。”

“有的吃多好，我们应该心怀感恩才对。”喻文州看着郑轩快要拧到一起的眉毛，忍不住笑出声来，“阿轩你真该看看现在你有多严肃。话说这些芒果是怎么回事，谁来了？”

“刚刚黄少那帮人过来喊我们去吃芒果，我没心思去，你又不在，他们就给了几个。”郑轩随手剥了一个，便有香甜的汁液顺着手指流下来，指尖染上了一片黄色。“味道还不错！”

“我刚吃饱，就不吃了。”喻文州说。

战队已经走上了正轨，网游里有个神秘人送上一大堆稀有材料，技术部那边对冰雨的制造升级也指日可待，方世镜心情很好，一面又感慨千端，退役的日子扳着手指也能历历数清，和魏琛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日子似乎还在昨天，然而转瞬之间，便有了这么多年轻人，过去不一定属于自己，然而未来必将属于他们。

新赛季在即，最近训练营的任务更加繁重，方世镜向后勤部门建议为训练营提供宵夜，今天是试行的第一天，提供的是经典甜品——杨枝甘露。

喻文州走进饭堂时，里面已经围了一群人，兴致勃勃地听郑轩讲他们宿舍“闹鬼”的故事。说实话，以郑轩讲故事的水平，拉平了的音调，辅以毫无起伏的节奏，其催眠程度和棒读讲课的政治老师相比，也不遑多让。不过，大概是这个“田螺姑娘”的故事，在初见规模的蓝雨庙中格外猎奇，一群人围了上来，连黄少天都在其中。喻文州一边漫无边际地搅着小匙，奶香混着水果香气在舌尖绽放开来，芒果的甜蜜，混着西柚的微苦，融成春天一般的温柔口感，他吞下一口杨枝甘露，便听见黄少天机关枪似地说道：

“这什么田螺姑娘，阿轩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，哪个次元的田螺姑娘会搞这种自杀式的示好，把自己炒了一盘送过来还送给喻文州，哈哈哈哈哈你说是吧……”

黄少天清亮的笑声如同点缀在杨枝甘露里的碎冰，又是恰如其分的清新与活泛。似乎是不经意之间，他的眼光掠过喻文州的脸，像一只轻轻巧巧地点水蜻蜓。

郑轩还没来得及接话，喻文州倒是开口了，他是当事人，自然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，只见他转向黄少天，说话却答非所问：“其实我觉得这次的炒田螺不够香，加多点干辣椒就好了，少天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？”

黄少天蓦地瞪大眼，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，他刚要说什么，方锐一阵风般冲了进来，直嚷着渴，看到桌子上的一排杨枝甘露，登时两眼放光：“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广式糖水吗？”

黄少天一声惊呼，伸手似要阻止，却见方锐一仰脖子，把手中糖水一饮而尽，他强行收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，好像梗在了嗓子眼里似的，说不出话来，只是眼睛转了转，有些担忧，又亮了几分。倒是喻文州递给方锐一张纸巾，笑道：“你怎么才来，快擦擦汗吧。”

虽然是早春季节，广州的热气也早就上来了。方锐拭去额上汗珠，喘口气说道：“今天状态不太好，就留下来补了一下功课。”他扬了扬手，只见右手的食指中指微微红肿着，想来今天的操作必不会太顺畅，黄少天敛着眉，抢了喻文州的话头，问方锐你没事吧。

方锐倒是潇洒：“小毛病而已，不要紧。”说着便要回宿舍洗澡，黄少天和他同屋，打了个招呼，便跟他一道走了，此时已过十点半，余人谈兴渐阑，便也三三两两地散去。

喻文州回到宿舍，已经接近11点，不必说又是一份夜宵。

大概是郑轩天天念叨着“闹鬼”、“闹鬼”，说什么便来了什么，这一晚喻文州只觉得颇为不安，睡前听见走廊上踢踢踏踏地声响，刚刚陷入沉睡，又听见外面“砰”地一声，好像有人摔倒一般，突如其来的责任心作祟，让他想出去看看，可是困意沉沉袭来，身体好像被束缚术困在床上一般，只记得抓起手机看了一眼，已经是12：35，便又一歪头沉沉睡去。

第二天去饭堂的走廊上遇到工友陈伯，喻文州问候了一句”早晨“，陈伯正从梯子上下来，尚自言自语地骂着：“这班小孩越来越不像话，让我抓到是谁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！”回头见是喻文州，有点尴尬，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，扛着梯子便出去了。

进了食堂，方世镜也在，他过去在魏琛身边一向和颜悦色，当了队长之后也尤其好说话，现在一反常态，正在发火。

“训练归训练，说了多少次，平时要注意素质！用了东西要归还原位，昨天我的笔记本忘记拿了，去你们的楼层，谁用完了梯子乱放，害我在走廊摔了一跤，那个时候都12点一刻了！大半夜的多危险啊！”

喻文州怔了怔，他想起昨晚被走廊上响声惊醒的事，那时他挣扎着按亮了手机，分明已经12：35，为何方世镜会说十二点一刻呢？他正怀疑是不是昨夜太累，以至于记忆不清，又听见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。

“是黄少！”

“肯定是黄少！”

“除了黄少谁干得出来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啊哈哈哈哈！”

“讨厌秋葵也该有个限度，怎么还能铤而走险的哈哈哈哈!”

原来摔倒只是个引子，刚才方世镜讲到了真正令人发指的事——食堂新订的一箱秋葵，昨天晚上在夜宵结束之后，竟然不翼而飞。

黄少天讨厌秋葵是出了名的，食堂的意见簿上面，每一页都可以看到他龙飞凤舞的字体，论述秋葵不应该存在于菜谱的理由，滔滔不绝，口若悬河，纵有千古，横有八荒。喻文州暗自好笑，这人平时一口一个“天哥”，又自然而然地一直是所有人的核心，怎么面对讨厌的食物，还能采用这样幼稚的处理方法。

一箱秋葵……藏起来……这样明目张胆，但凡是个在蓝雨停留时间超过24小时的人，第一反应都会是黄少天吧。

果不其然，连方世镜也是这么想的。他环顾四周，却没有发现黄少天的踪影，顿时更加生气了：

“黄少天呢？黄少天怎么没来？偷了秋葵还要迟到罪加一等！他室友谁？什么，方锐？方锐也没来？”

“方队，我讨厌秋葵是没错，可是不能和秋葵有关的事就怪我啊！”

人还没出现，清亮的声线好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般，回荡在饭堂里。声音比人快的，自然便是黄少天了。

他推开门，春日清晨的好阳光便洒满了整间屋子。

“嗯？为什么不是你？”方世镜刚才训了半天，正主儿却不在，本就颇有老拳打上棉花的不痛快之感，此刻黄少天出现，更是大言炎炎推卸了个干净，他更加不爽，眉头皱起来，向来和悦的神情交织着愤怒和不满，“你有证据吗？”

“确实不是黄少。”方锐从黄少天身后冒出来，他的声音透着疲倦，像浸透了水的纸一样恹恹的，“昨天我回到宿舍，就过敏发作了，多亏了黄少送我去医院看急诊，又陪着我在病房待了一晚上，觉都没睡好，刚刚才一起回来。”

“方锐你没事吧？”方世镜转过头来，看到他的样子，吓了一跳，方锐神情憔悴，脸上和露出的手臂还能看见没有消退的红痕，“怎么突然这么严重？”

“我天生芒果过敏，昨天不小心吃了一碗杨枝甘露，却没有想到里面有芒果，昨天十点半回到宿舍，十点四十突然发作，还好黄少当机立断，在抽屉里找到了过敏药，又架着我去医院看了急诊，才没有出事。”方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很是后怕，“所以，昨天十点半之前黄少和大家都在食堂，十点半之后和我在医院，现在才刚回到俱乐部，根本不可能对秋葵做什么事来，对吧，黄少？”

黄少天双手抱胸，面有得色，频频点头，“你们一个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，还好本君子不和你们计较，这个不在场证明多么完美，以后不要碰到秋葵就cue我，郑重声明，我和秋葵没有也不会有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哈！”

众人有松了一口气的，也有等着看好戏却失望而归的，方世镜皱着眉头，不知道该怎样管教这帮不省心的小鬼，默默怀念魏琛，只有喻文州唇角弯了弯，他托着腮，问道：“方锐，你确定昨天真的是十点四十去的医院吗？”

方锐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当然啊，我出门的时候记得很清楚，走廊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是10：40！”

喻文州不说话了，只是看向黄少天，好像夏夜吹过一阵凉风，黄少天只觉得心头一颤，目光相触，喻文州对他笑了一下，好像遇热融化的黄油一般，没来由的甜，落在皮肤上却烫得很。

“所以我早就说了，这栋楼闹鬼，不但会有莫名其妙的夜宵，还会有无端端少掉的秋葵。”一直没说话的郑轩，此刻做出压力山大的总结陈词。

黄少天伏在围墙上，手里拎着两份夜宵，是附近一家颇有名的叉烧濑粉，春夜的风穿过他的额发和鬓角，碎发很轻很软地拂过脸颊。花影低垂，空气中浮起若有若无的甜香，黄少天深吸一口气，四顾无人便纵身一跃，轻轻巧巧地落在院子里。

“少天，重不重，我帮你拎吧？”

花影扶疏间，前来的身影渐渐清晰，喻文州眉眼弯弯，夜色像轻雾一般，在他们身边浮起，衬得那双眸子愈加光华宛然。

黄少天吓得后退一步，“文文文文文文州你怎么来了？”

“晚上挺无聊的，想找你讨论战术。”喻文州微笑着。

“战术？什么战术？”

“以自己为诱饵的战术，少天运用得真是炉火纯青呢。”

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黄少天干笑，“训练时的小细节你记这么清楚干什么啦该不会想当战术大师吧？……咦，我今天模拟对战的时候，并没有把自己当诱饵啊，你是不是记错了？”

“不是说荣耀哦，而是说……昨天晚上的秋葵？我讲得没错吧，故意拨快挂钟的君子同学？”

“喻文州你在说什么啊……”黄少天盯着他，声音却乱了一拍。

“方锐刚进训练营，又是外省来的，他芒果过敏的事没有人知道，所以昨晚吃杨枝甘露的时候，并没有谁去提醒他。只有你在他端起碗之前惊叫了一声，而你之所以会知道，大概是因为前天你们吃芒果，方锐帮忙倒垃圾的时候，不小心碰到了芒果皮，对于芒果过敏的人群来说，触碰到芒果汁液就会引发症状，方锐只是手指沾到，所以并不严重。那晚我去倒垃圾，碰到了方锐，第二天看他手指红肿，又想到你在看他端起杨枝甘露时的反应，便猜到他对芒果过敏了。”

“我和方锐本来就是室友，知道他芒果过敏也没什么奇怪吧，那天是他动作太快，我没来得及阻止，导致他犯了病，这都是意外来的。多亏我牺牲了一晚上的休息时间，方锐才安然无恙。”黄少天靠在一棵芒果树上，抬头看枝叶间筛下的星光，漫不经心地说。

“到这里为止确实都是意外，不过后面开始的事，真的让我佩服少天随机应变的能力。你跟随方锐离开食堂，一方面是放心不下他，另一方面也顺道开始布局——趁大家不备藏起了食堂刚刚采购的秋葵，故意把寝室走廊的钟调慢，把夜宵送到我房间，然后赶紧回去照看方锐——方锐说，昨天你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是10：40，你是无缝衔接，根本没法去偷秋葵，然而他没有想到，从十点半到十点四十，这十分钟并不是十分钟，而是半个小时，你们去医院的真实时间是11点整！而他因为身体难受，度秒如年，也根本察觉不出十分钟和半小时的差异来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黄少天放声大笑，又忽然察觉到此刻已然深夜，急忙压低了声音，“你说我拨快了钟，证据呢？”

“今天早上我碰到了陈伯，他说我们不像话，本来我以为是说偷秋葵的事儿，后来才意识到另一种可能——那个时候陈伯正从梯子上下来，显然是刚调整了墙上的电子钟，而在你们回来之前，方队在食堂发火，说有人用了梯子不还原，导致他半夜在走廊摔了一跤——那个时候我恰好被惊醒，看了手机时间是12：35，而方队却说12：15，所以这凭空少掉的20分钟，就是因为少天你对钟做了手脚，导致方队看到了错误的时间吧？”

“喻文州你脑洞也未免太大……”黄少天耸耸肩，做出混不吝的样子，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，被喻文州捕捉到，“那你说，我费尽心思，又是藏秋葵又是拨快时钟，是给自己制造一个冤案又强行洗白，我这么闲的吗我到底图个啥？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喻文州靠近一步，很自然地接过黄少天手中的纸袋，好像那东西本来就是带给他的那样。“你兵行险着，以自己为诱饵，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给大家看，而是要给我看，对么？”

黄少天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喻文州的目光里，想反驳什么，却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之下张口结舌，只听得他缓缓说道：“故意用秋葵失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，让方锐给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，看起来是自导自演洗脱秋葵的嫌疑，其实是因为上次郑轩对大家讲了夜宵的事，你怀疑我察觉了什么，所以才借着秋葵，故意惹火烧身，用昨晚的不在场证明直接告诉我，夜宵根本不可能是你送的。”

喻文州捋了捋黄少天被风吹乱的额发，“果然是完美的机会主义者，室友芒果过敏这场小小的意外，居然能顺水推舟，做这么大的文章来，顺便还能解决掉讨厌的秋葵，少天真是了不起呢。”

“算了算了算了！什么机会主义者乱七八糟的，我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黄少天抓了抓头发，喻文州刚才的“劳动成果”瞬间毁于一旦，他破罐破摔一般，噼里啪啦倒了一地的字词句，“我就是觉得，之前老是看不起你，还叫你吊车尾，实在太过分了，想补偿又不知道怎么办，只能每天自己翻墙吃宵夜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一份。谁知道郑轩偏偏那么多事，又是闹鬼又是田螺姑娘的，吵得所有人都知道了，我这不就更不好意思说了吗，就心想干脆彻底让你觉得是闹鬼或者田螺姑娘什么的都好……不行不行不行，不能是田螺姑娘，郑轩才田螺姑娘呢他全家都田螺姑娘！”

“是是是，不要田螺姑娘。”喻文州笑起来，黄少天更加窘迫，白皙的脸在温软的夜里，似乎泛起一丝薄红，“不过少天，你能帮我一个忙吗？”

“什么忙？”黄少天有些惊奇地睁大眼。

花影随风轻轻摆动，一片花瓣落在喻文州的发丛里，他的眼神像月光酿成的酒，“以后陪我一起吃夜宵，好不好？”

数年后，转会呼啸日久的方锐面对记者采访，问他当年在蓝雨训练营的最大收获是什么。

只见方锐大大目光深沉，刘海一甩，严肃地说出了二十年前的网络流行语：

“因为一场突发的过敏，我又相信爱情了。”

tbc

翻墙带夜宵的梗来自猫耳